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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將軍神色變幻，終於掙紮著起來給和尚行禮：“多謝聖僧救命大恩。”

和尚虛一伸手，攔住他下拜：“將軍來碧湧島救我們，我又怎能見死不救？”

稍稍一頓，他又道：“聖僧二字，不提也罷。”

他的語聲聽著很平靜，玉京卻知不知包含幾多惆悵，幾多忐忑。

她靜靜站起，自兩人身邊走開，去船頭臨時搭建的船竈上，為大家做一餐飯。

李將軍此來，準備十分周全。

船竈雖不大，卻一應俱全。

不但有很多胡商販賣的調料，還有油，米，面若幹。

獵物烤得的肉幹，還有一只金黃大火腿和十幾只雞蛋。

這些東西，顯然都是他在鯉城特意準備的。

讓這海上生涯，不至於太過清苦。

船頭上還有漁網，隨時可以撒一網，打上美味的海魚、海蝦。

只是，他一路行船，蔬菜卻是沒有的。

和尚采摘有許多野菜，在那瘋狂的七日七夜中，已經耗費殆盡。

只有她前幾日在山洞，晾曬的各種蘑菇的菌幹，筍子的筍幹，還有好些。

看見這些東西，玉京十分歡喜。

她在島上呆得久了，雖也有野菜菌菇吃，偶爾還有海鮮。但統統沒有調料，白鹽白味的食物對於熱愛美食的她來說，簡直就是一種折磨。

玉京淘了米，點了火，菌菇幹泡發上，鍋裏咕嚕咕嚕熬粥。

李將軍受重傷，也只能喝喝湯粥。

和尚到現在不肯吃肉，玉京就打算熬個菌菇粥。

等粥熬得差不多了，她用一個瓷盆將菌菇粥舀出許多粥底。這才又往粥裏下切好的火腿粒，烤肉幹粒，又打了兩個鹹蛋，將蛋黃攪散，放入鍋中，一起熬粥。

正在她忙碌的時候，忽然聽見李將軍壓低了的聲音：“聖僧以後做何打算？若是打算回般若寺還做聖僧，李客可以發誓，絕不洩露島上發生的一切。如若對人說起，天打五雷轟，不得好死！”

海上的風浪聲，鍋中滾粥的咕嘟聲，切切洗洗的聲音原本足以蓋過李將軍那樣低聲的密語。

不過，玉京也有身不錯的功夫，這七日七夜的鏖戰，讓她莫名覺得身上的功夫，似乎也見長。

李將軍對和尚的私語，玉京聽得清清楚楚。

她不由屏住呼吸，等待和尚的答案。

自石室中出來，兩人的關系實在有些怪。

有過負距離的最親密的關系，他們卻並沒有敞開心靈彼此交心過。

和尚沈默了好一瞬，才道：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，我會回般若寺向座師坦白。”

李客吃了一驚：“佛門再寬宥，只怕也……”

玉簫般的聲音平平淡淡接口：“是。破色戒者，杖三十，驅逐出寺。”

而且他是名聞天下的聖僧，這樣被驅逐出寺，可以說是身敗名裂。

“大師這又何苦，你萬姓敬仰，慈悲心腸。此番也是為了救人，才舍身……”李客說著這話勸解，只覺得舌尖像是含了塊火炭，又燙嘴又痛。

這個機會，本來是他的……

誰知和尚斷然打斷，琉璃般的眼靜靜看著李客，忽然一笑道：“我並非佛陀。如果中金銀合歡蛇毒的是另一女子，我會讓你去救。”

李客聽了，簡直哭笑不得。

船頭上，玉京也聽得癡了。

她微微抿嘴一笑，忽覺指尖發燙，驀地拿開：“哎喲。”

才發現，不知什麽時候，鍋中的粥已經滾開了，沸出了一些，正順著船竈流。

她的手放在船竈上，被沸粥流出來的液體燙了一下。

呼痛聲甫落，船艙中沖出一個人影。

“阿京，什麽事？”和尚的身影和他的聲音一樣快，眨眼睛就到了玉京身前。

他伸出手，握住她的手，仔細看。

手指被燙得有些發紅，刺痛。

“疼嗎？”和尚的聲音溫柔得讓人沈溺。

有人關心，疼痛都被玉京喊成了十倍：“痛，好痛啊！”

她最嬌氣，在寵愛她的阿爹與阿兄面前，最會撒嬌。

如今，不自覺地，這份嬌氣又轉移到了和尚面前。

和尚從來沒同女郎相處過，哪裏知道玉京是在撒嬌。

十指連心，他只當她真痛得厲害。

鳥船上，李客什麽都準備了，但和尚自己配的林林總總的藥液藥丸，卻都還在使團中，沒有帶過來。

手邊沒有有效的資料燙傷的藥，和尚溫柔地捧起玉京的手。

湊到他的薄唇邊，吹氣。

清涼的氣流，輕輕吹拂在指尖，原本有些疼痛的患處，奇異地好的多了。

玉京正要說話，指尖忽然微潤。

和尚含住了手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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